憐生愛

「哥哥，起床了。」

一道稚嫩的童音輕聲喚著。謝憐感覺面上有些搔癢，抬手一拂，卻摸到了一頭細滑蓬軟的毛髮。

勉力睜開眼，只見一五、六歲的清秀孩童正在他頰上啄吻，謝憐一把抱住了孩子，喜道：「三郎！你怎麼變成這模樣？好可愛！」

花城笑了笑道：「哥哥喜歡嗎？今日三郎都維持這副模樣，可好？」

謝憐頓了下，問道：「你是不是身體有異？像上次銅爐開山一樣？」謝憐眼裡的擔憂流瀉而出，花城只好不再隱瞞，老實道：「沒事的，哥哥，記得今日是什麼日子嗎？」

「今日是七月十五……啊。」謝憐眨了眨眼，意會過來。原來花城是想討自己歡心啊！

思及此，謝憐忍俊不禁，心道：「不用變成孩童的樣子，我也會很開心啊。」但不得不說，每每看著花城外表稚嫩，言行舉止卻成熟無比的反差，確實別有一番樂趣，謝憐便欣然接受這禮物了。

「謝謝你啊，三郎。」他抱起孩子，在他細嫩的臉蛋上狠狠親了一口。

花城安然受之，一會兒才道：「不只這樣呢，哥哥。」隨手一揮，二三十套衣裝登時羅列在謝憐眼前，有仙樂國的華服、鳳冠霞帔、尋常農家的布衣，還有些前所未見、不似中原的衣物，每一款式都有大小兩套，正適合他與花城。

「哥哥挑件喜歡的？」花城退至一旁，想讓謝憐看個仔細，卻被牽起了小手，一同走到各式衣物前。

「這是什麼料子？怎這般……透？」

「這樣式真是十分奇特，要將這鐵架套在身上嗎？」

「三郎，這件……側邊是不是裂開了？穿上的話，整個臀部都……」謝憐紅著臉將手上的衣物放下，忙抓了件布料較多的，展開一看，倒是十分莊重，與自己身上的道袍雖然不同，但也不會差得太多。便詢問道：「三郎，這件是什麼？」

花城看了看謝憐手上的衣物，道：「這是東瀛武士所穿的服飾，稱為『袴』。哥哥試試？」

兩人一起換上這套東瀛服飾，為對方繫妥了袴上的繩結，花城又翻出一把長刃，呈給謝憐：「哥哥，這是武士刀，一般都會配在腰間。」待謝憐將刀固定了，便提議道：「既然都換了東瀛的衣裝，不如去那兒走走？」謝憐睜大了眼，雖然他在八百年間浪跡了許多國家，但鮮少漂洋過海，此番承蒙花城的心意，那必定是要去遊賞一番的了。

二人擲了玲瓏骰來到一間矮屋，謝憐欲推門而出，花城的手卻覆了上來，道：「哥哥，橫著拉。」謝憐心道：好險，差點兒把人家門拆了。

來到街道上，所見所聞都與中原截然不同，許多與他們穿著相似的人都配著刀，凶神惡煞的走在路上。再遠一些則人聲鼎沸，似有什麼市集。謝憐有些興奮，四處張望著，瞧見許多人都往同一方向去，便也跟著人群前進。好不容易擠到了前頭，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們纏了上來，抓住他的手臂，嬉笑著要將他往店裡拉。謝憐只覺這畫面似曾相識，打算再搬出千年如一日的那套說詞，卻驚覺語言不通，正發愁時，一隻小手攥緊了他的衣角。

「ちちうえ……」花城泫然欲泣的瞅著他，謝憐如遭晴天霹靂，連忙轉身抱起孩子，旁邊的遊女們發出興奮的尖叫，一個個伸手想捏捏花城的小臉蛋。謝憐嘴裡念叨著：「對不住對不住，我有孩子了。」便丟下一干遊女，拔腿就跑。

謝憐抱著花城，一路疾奔到城郊才緩了下來，見一大紅傘斜插在路旁，底下設有可供人休憩的座席，似是一間茶鋪。二人坐了下來，招來店主，謝憐手忙腳亂的比畫著示意要一壺茶，一旁花城道：「お茶と団子二本。」

謝憐驚喜的看向他，道：「三郎真是好生厲害！連東瀛的語言也會。」花城道：「不難的，哥哥只是沒接觸過，若真要學一定比我更快。」謝憐回想自己學半月語時，確實不算花很多時間，便道：「不如三郎教我幾句看看？」花城想了想，道：「那我們先從日常招呼語開始，哥哥聽好了，だん—な—、あ—い—し—て—る（Dan-na-、A-I-Si-Te-Ru）。」

謝憐認真的重複道：「だん—な—、あ—い—し—て—る。」

花城眉開眼笑的讚賞道：「哥哥發音非常標準，合起來念快一點試試？」

謝憐道：「旦那、愛してる。」

花城笑了開來，正巧此時店主送上糰子及茶，表情古怪的覷了他們一眼，嘴裡不知碎念著什麼，搖搖頭走了。

謝憐再天真也知道有異了，看著樂不可支的花城，嘆了口氣問：「三郎，我剛剛說的是什麼？」

花城止住了笑，附到謝憐耳邊，輕聲吐息道：「夫君，我愛你。」

謝憐雙頰驀地炸紅，嘆道：「三郎真是好頑皮。」

二人在傘下，欣賞著路邊盛開的紫陽花，謝憐舉起三色糰子端詳，道：「果真色彩會影響食慾，平平無奇的糰子加入了不同顏色，便讓人覺得美味多了。」花城道：「哥哥的玉潔冰清丸也可以加入不同色彩試試，一定會更令人驚豔。」

謝憐瞇起眼笑道：「好呀，屆時再請奇英和靈文來試吃。」

小憩過後，二人又四處走走看看，還在港口邊嘗試了「魚刺身」，謝憐很是驚奇，沒想到完全不需烹調，就能有此等甘美的鮮味。

突地前方一陣喧騰，謝憐怕又像稍早一樣被遊女纏身，便抱緊了花城前去湊熱鬧，還未走近，就看見一座座三丈高的華臺，正由人們合力扛起遊街，上頭布置了色彩斑斕的雕像與裝飾，每一座都不盡相同，共有二十餘座。謝憐瞪大了眼，就連他當初上元祭天遊都沒這麼大陣仗。

「哥哥，這是『祇園祭』，眼前像神轎的這些稱為『山車』，此祭典是東瀛最盛大的祭典之一。哥哥想看清楚一點，我們可以上那裡。」花城指指一座形狀奇異的高大門柱，遂隱了身形，飛身而上。

「這門柱是做什麼用的？感覺跟牌樓有些類似。」謝憐抱著花城，挪了個好位置，居高眺望著一座座富麗堂皇的山車。

「哥哥真厲害，這確是與牌樓相同作用，哥哥看後面。」花城指了指兩人身後一座建築，道：「那是神社，相當於我們的宮觀廟宇。」

「三郎真的懂得好多啊！」謝憐摸摸花城的頭，好像不太滿意似的，又往他臉上親了一口。

「哥哥，這邊也要。」花城點了點自己的唇示意著。

謝憐看了看眼前俊俏可愛的小孩兒，終究是跨不過自己心裡那道崁，正想開口讓花城變回本相，視線便被那再熟悉不過的容顏佔滿，雙唇也被封緘了。

謝憐闔上雙眼，適才的鼓樂喧天、人聲鼎沸、萬眾歡騰，霎時都成了水中月、鏡中花，幻化為泡影。

 

耳中留下的，唯一句「哥哥，生辰快樂。」

 

 

 

作者閒聊：

太想去日本玩，只好讓花花跟殿下代為前往。

花花準備了二三十套衣服，每套衣服都配有一日行程XD

（接下來二十年都不用想了）

日本的部分是假定在江戶時代，若有不合史實的地方還望見諒。

祇園祭的山車真的很壯觀，且今年前祭的日期真的就在7/14~16號，有機會務必一觀！